移民署櫃檯�,一位皮膚白皙的女子,正親切地服務民眾,她臉上的微笑,彷彿能瞬間溫暖人心。嚴沛瀅,移民署首位越籍輔導員,同時也是翻譯志工,並在校園推動越語教學、擔任廣播主持人,希望透過母語打破文化隔閡,紓解越南新住民的鄉愁。 嚴沛瀅出生於一九七六年、越戰結束的隔年。當時的越南一片蕭條,經濟窘迫的父母已有七個孩子,一度想將嚴沛瀅遺棄在醫院中。彷彿冥冥之中註定,哥哥走到她身邊,說:「如果妹妹笑了,就把她抱回家。」剛出生的嚴沛瀅,竟真的展露笑顏。
嚴沛瀅的父親經營小型紙盒加工廠,「童年記憶,就是父親對著機器,不停地做,不停地做,沒有假日,但從沒聽過他喊苦,」嚴沛瀅接受講義採訪時回憶,家中大小孩子,每天都得幫忙折紙盒,雖然勞累,掙的錢也僅夠一家餬口。儘管如此,為躲避戰亂,一路從廣東徒步到越南的父親,卻仍注重華文教育,在家說廣東話,聽華語電臺。嚴沛瀅五歲時的某天深夜,母親突然因為心絞痛倒下,從此長眠不起,留下八個孩子。又過了幾年,她的二姐與小哥偷渡到香港,一家人四散東西。
在學校曾選修中文,但華語仍不算流利的嚴沛瀅,十八歲被介紹到「臺商工程公司」擔任翻譯兼會計,雖然月薪只有三十元美金,為貼補家用,嚴沛瀅仍中斷學業,提早邁入職場。當時的公司經理朱繼濤,比嚴沛瀅年長十六歲,把她當成妹妹般照顧,兩人逐漸產生情愫,交往不到一年就決定結婚。「當時完全不知道臺灣是什麼樣子,」嚴沛瀅說,身邊的親友也不看好,有人認為三十多歲的男人還沒結婚,一定「有問題」,也有人擔心她受騙。
帶著兩、三件衣物和一顆忐忑的心,嚴沛瀅揮別了故鄉。「剛到臺灣,什麼都不習慣,」她說,氣候、食物、語言都要克服,尤其要忍受對家人的思念。文化差距,讓嚴沛瀅一度面臨婆媳問題,在越南習慣用爐灶煮飯的她,根本不會用微波爐、瓦斯爐,婆婆曾抱怨她燒的菜不合胃口,臺灣人坐月子繁複的規矩使她難以忍受。抑鬱的她常向先生抱怨,難免產生摩擦。婚後一年,嚴沛瀅遠在越南的父親,因為肺癌驟逝,她形容:「當時覺得自己『沒有退路了』。」「只是,成長過程、父母的教育,讓我成為一個很能『忍』的人,」嚴沛瀅說。無論怎麼委屈、生氣,嚴沛瀅從不回嘴,婆媳逐漸度過磨合期,關係愈來愈緊密。嚴沛瀅說,後來才了解,其實婆婆許多叨念,都是出於關心,「只要心念一轉,問題也跟著消失。」
只是,家庭主婦的日子,讓嚴沛瀅愈來愈茫然,「好像除了帶孩子、做家事,就再也沒有其他價值。」拿到身分證後,嚴沛瀅試著找工作,卻四處碰壁,更有雇主直接跟她說:「我們不用『外國人』。」後來她透過鄰居介紹,批回家庭手工,埋頭苦幹好幾天,只賺到新臺幣一、兩百元,卻讓嚴沛瀅雀躍不已,「我也是有能力賺錢的」。某次,嚴沛瀅陪著一位越南姐妹,到伊甸尋求幫助,因此認識了基金會,「一開始只是帶著孩子去參加活動,後來開始幫忙搬椅子、包禮物……事情愈做愈多,不知不覺成為志工。」
志工服務,替嚴沛瀅打開人生的另一扇窗,讓她看到生命的新價值。她愈做愈起勁,毛遂自薦到女兒的學校教越語,透過童謠、故事,讓孩子們了解越南文化。「用心」讓她的教學傳出口碑,陸續有許多學校邀請,「我曾一個星期教七所學校,算是打破紀錄,」嚴沛瀅笑說。她也到移民署當翻譯志工,很多姐妹的委屈抱怨,她也都曾經歷,更能感同身受地幫忙或開導。二○○八年,嚴沛瀅獲頒「新住民親善大使」、「家庭幸福美滿」獎;二○一一年,嚴沛瀅獲總統接見,穿著越南服飾,登上「治國週記」,希望更多臺灣人藉此認識新住民。同年,嚴沛瀅與志同道合的朋友,創辦「臺灣新移民文化交流協會」,擔任首屆理事長。同時,為彌補貧困的童年不能升學的遺憾,嚴沛瀅也參加空中專科、空中大學,取得學位。
讓嚴沛瀅意想不到的是,無償的付出,反而讓她得到正式的工作。臺北勞工教育電臺透過伊甸基金會聯繫她,邀請她開越語廣播,聽眾的來信,是最讓她感動的回饋;二○一三年,嚴沛瀅正式受聘至移民署,站上服務第一線。
嚴沛瀅說,臺灣早已是她的家。她現在的生活忙碌充實,但不認為自己在做什麼了不起的事,只是喜歡服務他人的快樂。她會繼續堅守崗位,幫助需要的新住民朋友,「有愛的地方,就是故鄉,」她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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