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車轟隆轟隆走了三個小時,而荒林�始終見不到一條路,也看不到絲毫人煙。注視著窗外,你恐怕想像不到世上能有比這更原始的地方。放眼望去,只見一條橫貫大陸的鐵道,偶爾列車往上爬行,白雪皚皚的山脈在綠色地平線上閃閃發光。從這條鐵路線穿越西伯利亞風光壯麗的無垠荒野,的確有種難以否認的浪漫氣息。 多數人考慮搭乘火車穿越西伯利亞時,想到的會是西伯利亞大鐵路,這條全世界最長的鐵路於一九一六年完成,長九千二百八十八公里,從莫斯科一路延伸到太平洋岸的海參崴。不過,少有人知道西伯利亞大鐵路有一條神祕的支線,從北穿過地圖上一塊空白的區域,途經少數幾座荒城,道路幾乎全是泥土路。
這條替代道路從史達林時代開始興建,自貝加爾連結到阿穆爾,簡稱貝阿鐵路或BAM,總長四千三百二十四公里,直至一九九一年才「號稱」竣工,隨著亞洲對於西伯利亞的木材、天然氣與石油的需求,目前還不斷繼續修補。
西伯利亞大鐵路沿線多是舊世界的古典建築,富麗而堂皇,貝阿鐵路沿路則是蘇聯時代打造的水泥建築,昂貴而無用。
一趟完整的貝阿鐵路之旅費時五天,列車上並沒有提供西伯利亞大鐵路車廂內的種種奢華舒適享受,畢竟途經的地區根本沒有觀光景點,它最初興建的目的是運送貨物以及運載前往荒地的工人,直到今日,列車上還是難得見到外國旅客的蹤影。餐車樸實無華,三等車廂內是上下鋪,如宿舍一般擁擠,二等車廂有獨立包間,每一間有四個舒適的鋪位。
雖然是平民鐵路,但列車準時,行駛平穩,即使不時穿過溪流山陵,俄羅斯玻璃杯也不會潑出一滴茶水。途經的大小橋梁超過兩千座,隧道約有二十幾條。由於建在僻壤窮鄉,火車班次又少,列車經常行駛在單軌鐵道上,轉彎弧度大時,探出窗外,可見到邐迤在後的一排車廂。
如果仔細注意,窗外還有更加奇異的情景閃過,比方豎立在林中的不鏽鋼半身像,抽象的水泥彎弧雕塑,或者矗立山頂的巨大紅星。在六○與七○年代,布里茲涅夫擔任蘇聯第一書記,貝阿鐵路掀起一場烏托邦運動,全蘇聯的學生、工人、工程師與藝術家紛紛趕來,想為開拓這片荒煙蔓草的大地盡一己之心力。當時他們以荒誕古怪的作品呈現烏托邦理想,而今除去左派政治的外衣後,這些蘇聯時代的未來主義設計,反而突顯出個人主義與想像力,甚至展現蓬勃的生命朝氣。
貝阿鐵路興建之初,苦勞落在西伯利亞勞改營的犯人肩上,一九六四年布里茲涅夫掌權後,宣布從此以後這條鐵路要由「乾淨的手」來建造,號召全國各地民眾奮勇來此參與開發。響應號召的民眾在荒野中興建出一座蘇聯模範城市,七○年代時,這�已有十六層高的鋼筋混凝土公寓社區,人口達七萬四千人之多,可惜因缺乏工作機會,目前人口剩下不到一半。
不過,在車站旁,即將運往東亞市場的木材堆積如山,也許貝阿鐵路與其沿線的市鎮,還有機會遇見美好燦爛的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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